峡谷环游记

（14）大暗礁（上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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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西南峡谷地区旅行，想弄清楚时间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这些国家公园相距并不很遥远，但却位于两个不同的时间带（彼此相差一个小时），我行程的第三天正赶上冬夏时间交替（前后相差一个小时），而其中的某一个州又是不实行夏时制的――天啊，我已经彻底晕菜。所以每到一地，首先必做的，是询问当地的时间，调整好手表。好在我的手表是双时制，总可以保留一个美国东部时间，以确保不要延误最终的航班。

这样变来变去的时间，就使在某一天，我会突然发现自己多拥有了一个小时的宝贵时光，当然，在某一天，又会突然丢失一个小时，至于每天什么时候天黑，更是全然不晓。不过这一日从拱桥国家公园前往大暗礁国家公园，因为一时兴起，比原计划多行驶了170英里，正担心不能在天黑前赶到目的地时，却鬼使神差地多得到一个小时，因此让我有机会在一天之中最后的柔和光线里走完那些风光路线。

大暗礁，大暗礁（Capitol Reef National Park, Capitol直译为国会大厦，也许不应翻译为大暗礁），在见到它之前我一直无法想象，这样的名字如何出现在西南峡谷地带？当从尤他95号公路重新驶回到尤他24号公路（此时已为Scenic Drive时），还未行驶多远，眼前的景象已经令我感到，这里就是大暗礁，我仿佛是沿着时光隧道回到几亿年前的海底，公路边不时出现的一座座孤立的山丘，就是潜伏在水面下的巨大暗礁。

第一眼望上去，我即被它们的色彩所折服――它们并没有艳丽的色彩，可以说是相当的黯淡，灰色中隐隐透着一丝绿色，那山丘见棱见角，却和栖身的大地同一个色调。公路边一丛丛的灌木正要返青，也刚刚融合在同样的色调中，而山丘和公路之间的部分土地已经被早春染成绿色，绿色之上的，却如点睛之笔般，散落着数只悠闲的黄牛。这一切就在傍晚的天色中，将千百万年的世事沧桑演化成此时的自然和谐，伴着遥远天际的雪山，让独在旅程中的我伫立发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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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我一路赶到大暗礁国家公园时，正是最后一束光线将公路两边的山峦染得火红。那些白日里并不起眼的山岩，此时却焕发着梦境般的色彩，自然又是谋杀了我无数的胶卷。

大暗礁国家公园在地图上就像是一只南北摆放的绿色尖椒，而尤他24号公路正穿越中部而过。在出发前读国家地理出版的国家公园一书时，见上面介绍的此公园大部分景点，竟都位于24号公路上，这不就是说，你并不需要进入公园内部，只是开车走过，就可以免费游览了吗？

事实就是如此。我前面提到的可以停车拍摄火红山岩的地方，是你绝不能错过的一处景点Petroglyphs。也许光线不合适的时候，你并不能看到火红的山岩，但在公路的一侧，却有一条栈道，引导你前去欣赏石壁上印第安人留下的岩画，不过能否看到那些精美的带有头饰的印第安人头像，就要靠你的眼力了。我去的正是时候，有一对年轻人正在那里欣赏，我们就相互指点，尽管光线已经变弱，但还是看到了很多，这才第一次让我感受到这块土地上曾经有过的人文辉煌。

不过天很快就全黑了，与他们打听，知道前面不远处就是访客中心，但只有一处营地，并没有旅馆，最近的旅馆在十多英里以外的小镇上。看来，我别无选择，只能在黑暗中继续前行，沿途的美景就留给明日再回头看过吧。

小镇叫Torrey，位于24号公路和12号公路的交界处，小得可怜。我随便选了路边一家看上去还算灯火旺盛的旅馆，名字好听得很，Chuck Wagon lodge（叮叮当当的马车旅馆），房间也极可爱，竟只要39元。想想之前问过的Best Western，79元不还价，看来，在西部旅行，永远都不要再打“最好的西部旅馆”的主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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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早起来，甚至有些恋恋不舍这可爱的老式旅馆，但看风景更重要，还是赶紧收拾停当出门。

当天的计划是沿原路（24号公路）返回访客中心，进入公园内部的Scenic Drive，然后徒步Scenic Drive尽头的Capitol Gorge Trail。

在24号公路上行驶的时候，当然是不会错过每一处可以停车看风景的Scenic View。那时，面对眼前美丽得无以复加的自然杰作，我就在想，美国人真大方，这样的属于国家公园的美景，就白白地让你看；又想起半年前在加拿大看到的尼亚加拉瀑布，也是那样出乎意料地位于公路边，如果在我们国家，嚯嚯，就像壶口瀑布，严严实实地被遮在距离公路3公里之外……自然是属于人类的，但在某些地方却成为某些人的摇钱树。

我还非常欣赏国家公园的门票制度。每个国家公园单独的门票可能10元20元，但你可以花50元买一张国家公园的通票National Parks Pass，一年有效，不但你个人可以使用，连和你同车的人也沾了光。拿到National Parks Pass的时候，我在想，在未来的一年中，我将走过多少个国家公园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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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来得太早，访客中心刚刚开放，几乎没有游客。给我那本《National Parks》上盖了章，也难得轻松地浏览浏览。我的目光就被锁定在了CD上。我知道，在这种地方出售的CD，大多应该带有本地特色。什么是印第安人特色的音乐呢？我想起《与狼共舞》，《秋日传奇》，但找不到答案，想必在这里可以找到答案了。

Native American Flute（土著美洲长笛），我记住了这个名字，几乎所有陈列的样品封套上，都是印第安人在吹奏着长笛。我戴上耳机，点击CD的封面画面，顿时，耳鼓中回响起悠长的旋律，纯粹的长笛，却有着说不尽的苍凉。我闭上眼睛，那些红红的山岩，那些荒凉的大漠，那些一道道地球的伤痕，连日来的所见，就像一幕幕无声时代的电影，而今天，终于在这里找到了背景音乐――它们搭配得如此完美，荒凉与荒凉，是印第安人在祭奠他们失落的家园？还是对曾经有过的辉煌文明的追忆？让我感到心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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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园内的Scenic Drive只有一条，25英里长，风光和外面的24号公路大同小异，只是有更多可以停车拍照的地方，让我感到万分欣喜。

第一处诱惑我停下来的，是公路边几块巨大的礁石。我称它们为礁石而非岩石，因为它们散落在那里，周身千疮百孔的，就像是皇家园林里的假山石，但出奇之处，是它们与旁边的红色山体同一个色彩，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外观。

我停下车，还没拍两张片子的时候，另一辆车也停到了这里。一辆越野吉普，车上面还顶着行李。我看了看那车牌，芝加哥的，距离此地可是两千英里呢。看来，这就是所谓的Crossing Country（穿越大陆旅行）了。

但车门开时，走出的却是一个看上去怎么也有60多岁的年长女人，而且仅此一人。

“不可思议啊。”打过招呼以后，她就对眼前的礁石开始评价。“我明白了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停车。”原来，她也是一个盲从。

“你从芝加哥开过来？很远啊？”

“是的。没什么事情，随便转转。”倒是我想说“不可思议”了，但不礼貌，我还是没有出口。然后就随便聊两句，然后我就露出了“狐狸尾巴”――求人家拍一张“到此一游。”请别笑话，其实我一向不喜欢被拍照的，但独自一人在峡谷地带旅行，总想留下一点纪念，又舍不得时间架三脚架自拍，偶尔见到一个旅行者，也就很没出息了。